萧。

随缘写点东西。

【白圣】灼心。(转)

*放飞自我没有算好篇幅,所以把下篇分了两个部分,也就是说还会有一更。……

————

今夜的月不似三日前那般圆了。
倘若是满月,往往像极了那西域的胡饼。浑圆一个,带着略有焦糊的金黄色。而今日却像个没捏完全的胡饼,上头缺了一块应有的半弧形,自然也失了完满寓意,教人看着神伤。
白虹剑负手立于一方峭岩之上,昂首向天。夜风可称凛冽,将雪色袍袖掼向身后,猎猎作响。裹挟着沙砾擦过他的脸颊,也荃不被在意。
他好似在盯着那月看,又好似没有在看。
平日里也是如此,他是这高僻之处的常客。每每偶遇疑惑与心生感慨时,他便在此处遥望明月,或是自斟自酌。虽不一定每次都能从一片清辉之中寻着他想要的答案,但总归能使内心获得些安宁。
此处视野极佳。月轮似乎是正高悬在他额前,繁星点点地簇在它身侧,自有一番圣洁肃穆。
而倘肯低目向着脚下望去,也恰可以望见教中弟子常用作生了篝火嬉戏的那块地界儿。而此时,那处更是已燃起了无数火堆,相较之下,竟比繁星更为紧凑明亮。
篝火会顺理成章地推到了三日后的现在,气氛无疑正值火热。可岂不知,那让众人为之欢欣的人却也正是他白虹剑烦恼的根源。
正因如此,他此次恐怕无心与教中兄弟一同庆祝,便藉故早退。他头一次有了些落荒而逃的心虚之感。
在这峭壁之下,一团团暖黄凭空而起,在风中明灭翻腾。将每个人的脸颊映得通红,又有缕缕青烟狂舞着冲向夜空。火堆上还架着铜制或土瓷的缺角罐子,里头有酒浆滚滚沸腾。
即使百年光阴易逝,他依旧鹰眸锐利。
兵器不存在人类的衰老病死,有的只是从辉煌鼎盛落得穷途末路,其间可以一瞬,亦可以逾越千年。
他看见年华正当的少女裹着轻纱,随鼓点踩着灵动的舞步,像只快乐的小鸟儿。他也看见,垂垂暮年的白首伉俪共披了一条毯子紧紧依偎在火边。他们各自拨动着手中胡琴,一笑时,眼尾皱纹便堆在一处。他虽听不清下头的声音,却也猜得出那是一段和弦的调子,必定是十分悦耳动人。
思绪飘飘悠悠的,他便想:若是自己与那风流狡黠惯了的人都有老去的那天,那会是个什么光景?
待到他们的年轻容颜也遭到时间的摧残,玉面变得干瘪生皱,到最后牙齿脱落,徒留一个个填不上的黑洞。届时,再逢此时,也只能如那般将自己裹成一团,紧贴着温暖的烈火。他也想知道,若是真到那时,也不知那人多情的言语还会否如此热烈?那双桃花眼眸还是否能看出曾经俘获天下芳心的痕迹。
然而这一切终究是不可及的妄想罢了,他想着时,常搞得自己啼笑皆非。
怕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存在的够久了。
少女们欢快的舞跳了一支又一支,罐中酒水亦添了一遭又一遭。
他想得确乎是太入神了,甚至于听见那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一句,又接着一句地唤他。

‘大护法,大护法。’

男声依旧轻渺慵散,最终悄无声息地分解开来,散尽夜风里。
而奇怪的是,他感到这声音似乎是在一步步地接近他,直到最后化作实实在在的力道,拍在他肩头。
白虹剑不由浑身一震。待他颇为警惕地再偏首看清时,惊诧毫不遮掩地在他面上显现,以至于那一贯平稳的音声都起了些慌乱的波澜。

‘圣火?你怎么会在这儿?’

‘嘘。’

只见男人如三日前在殿中被发现时那般将食指抵在唇上。眨眼之间,颇有些得意。他红衣惹眼,突兀地晃了白虹的神。

‘我溜出来,透透气。’

圣火令一对眸子发亮,朝他耸一耸肩。

‘那,你还准备回去吗?’

白虹剑怔愣片刻,方回过神来。便挑了眉,一针见血道。——他说话向来直白如此。

‘不知道,看情况。’

这话一出,两人一齐了然地笑了。

‘真拿你没办法。’

‘大护法方才在想什么?这么入神。’

这个不速之客尚无自知之明。也幸而他着实不知白虹剑的思虑是因谁而起。

‘没什么事,神游罢了。’

‘哦——?原来如此。’

圣火令口里答应,却是不置可否地哼笑。刻意上扬的尾音倒有几分打趣意味。直听得一向光明磊落的大护法暗暗生出几分罕有的心虚来。
风还未歇,不断地将他们脚下的欢声笑语模糊地捎上这峭岩来。

‘大护法莫不是在看那个姑娘?真是难得,我也觉得她很美,像只可爱的知更鸟。’

‘我可不像你,多情的贵公子。’

‘哈哈,你这么说,真让我伤心。’

‘你这样,看着没有一点说服力。’

他们如常打着诨,扯些有的没的。白虹剑借机暂时将烦恼压下,不教他瞧出任何端倪,如无事发生。往来几句,二人便笑了,紧接着又是一时无言。
圣火更上前几步与他比肩。他身上还带着灰烟熏染的气息,酒香似是渗进了衣料,散出让人微醺的味道。
圣火令悄然侧目,好笑地瞧着白虹。若说是他圣火教白虹没得奈何,可他白虹又何尝不是。本是豪情仗义之人,却偏生得火爆脾气。那曾经历金戈铁马与风沙雕琢的眉眼棱角分明,如他本人一般。但此刻也难得地给月色镀上些柔情。
又或是月光当真如此玄妙,仿佛在它庇护之下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可爱。
花是,人也一样。
只可惜在,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此情此景,白虹也不例外。

‘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。’

圣火令仿佛是难得地沉思了片刻。

‘方才我听说,大护法又得了两坛佳酿,不会要独享吧?’

‘你不说我竟快忘了!’

白虹剑砸拳在掌,恍然大悟。圣火令则换上了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。
美酒是确有其事。三十年的陈酿,隔着泥封都能闻见酒香。只是知己未归,他便收了起来,藏着藏着,便也快忘了这档子事。

‘我本就想待你回来再启封,谁知你流连忘返,耽搁久了。——你且在此处等着,我去去就回。’

‘哈哈,这时候你还不忘怪我。不过正好,我也有东西要取,不如我们一刻钟后在此会面。’

‘一言为定。’

————
圣火比白虹晚了一步。再度收了轻功踏在地面时,他看见白虹已拾了些枯枝聚成一堆,两个坛子正安安稳稳地搁在身侧。而他此刻似乎有些苦恼,正曲指抵颔,眉头紧锁。仿佛是万事俱备,只欠一股东风。

‘你回来得正好,这里没有打火石,你下去借一把火回来。’

‘嗯?那我怕是要一去不返了,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啊。’

‘哈,你既要喝我这佳酿,却两手空空,不付出点牺牲,怎么说得过去?’

‘我可没有两手空空。’

‘那你带了什么有用之物?’

‘圣火。’

圣火?
白虹剑闻言又是一阵哑然。拿眼将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也未见他拿着甚么东西,只怕又是这人在言语上同他耍伎俩。
好嘛,你只将自己带来,却与两手空空何异?……不过这样已很好了。白虹剑想。
圣火令倒是从容不迫。他秉承一贯使堂堂镇派法王无言以对的作风径自走到那堆枯枝旁,就着满地铺盖如席的落叶坐下。若无其事地向掌心吹了口气,似乎有无火种都不碍他的事。

‘胡闹,那这火……’

‘唉,不要急嘛。’

白虹剑听见一句不乏快活的喟叹。只见圣火令将方才吹过气的手指凭虚握起,一翻一覆间,忽地红光乍现——明亮灼热的火舌竟就自他五指之间窜出。这难以亲近的烈火,此刻却被他轻飘飘地托在掌心。

‘这是?’

火苗映在眼中,悉数化作惊诧的微光。

‘圣火啊,不然大护法以为我方才所指何物?……抑或何人?’

这次轮到圣火令朝他扬了眉梢,白虹剑偏首,却正撞进那双含着笑的眼中,方才觉出自己又被将了一军。他看着圣火令将树枝引燃,火光逐渐势大起来,暖光就那么将他笼罩。他终究妥协地一叹,叹尽了无可奈何。

‘你私取圣火,岂不是触了教中规矩?’

‘以圣火为人们带去光明,不正是我明教教义?’

‘……我不曾畏惧过什么,却独独怕了你圣火令一张嘴。’

‘荣幸之至。’

圣火令如愿以偿,自然乐得,便餍足地熄了掌心火焰,双臂凑在火前取暖,招呼他快些过去。

————

酒乃西域特有。
清冽而劲足,带着些稀罕香料浸出的异香,不合细细嘬品,而该大口豪饮。稠厚液体烫过唇舌,再顺着喉咙淌下去,一片火辣。烈火温煮的热度此刻便淋漓尽致地发挥着功效,五脏六腑一齐沸腾起来,身子也跟着暖了。
每一口都将西域男儿最爱的热情奔放饮下去,肆意地洒在前襟。
二人皆许久不曾如此豪饮。圣火令身处中原,无处寻此等烈酒,白虹剑好酒,却挑剔得很,佳酿知己缺一而不可。而如今佳酿入腹,知己在侧,便是乐事无双,也不须藏着掖着,刻意收敛。
平日里小酌暖体,自是不曾如此畅快。二人笑着谈着,话至兴处甚至乎少不了推搡嘻骂。

‘还记得上次你扬言要让那几个恃强凌弱之徒生不如死,可着实吓得他们不轻啊。’

‘哼,无耻鼠辈。若非你在,我非真断他们手足,教他们吃些苦头。’

‘真不愧是大护法,当真不留情面。连无剑都以为你要吃了他们一般,还央我求情。’

这只有二人才懂的默契人情着实奇妙。他们性子里都有些玩性,只不过圣火显于外,白虹则习惯敛于内。有时瞧着别人大惑不解甚至生出误会来那模样,二人都禁不住在心里暗自觉得好笑。

‘我也懒与他们解释,怕便怕罢,畏惧些也没什么不好。’

‘也是,毕竟教中无人不惧大护法。’

‘那你定然把自己漏了。’

又是一阵朗笑,直冲霄汉,震动天云。

两个酒坛子纷纷地见了底,自然少不得要慨叹一句佳酿罕得。
饶是再海量之人,一坛下去,也必得面色酡红,灵台发热。
虽不至醉,却已然微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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