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。

随缘写点东西。

【花羊花】无愧。

*本来是花羊的生日点梗,又写成了无差。可能是剧情冗长又被强行缩成短篇的缘故吧。……
*阵营梗,一发完,没有修改。
*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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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云火烧似的,一团团红里头透着点金光。遭逢恶战的土道裂着带血的沟壑,如同个填不上的血盆大口,朝踏在上面的马蹄张牙舞爪。
那可都是耗子的血染红的。一个受了不少皮肉伤的小卒围着火说道。然后乐滋滋地痛吸一口气,咬着牙抬了肿成一条细缝儿的眼皮费劲地看。带着点得胜的扬眉吐气,仿佛为着他这番豪言壮语深感得意。
但良辰好景不长,宏图霸业难久,这慷慨激昂之言还未吐个尽兴,便教马蹄硬生生踏碎。
只见一骑绝尘,直冲大营而入。卷起一袭脏土,哗楞楞地扑个满面,扑进口鼻,呛出半条人命。再定睛一瞧——却真个已是‘面如土色’了。

‘他娘的,你小子赶着投个畜牲胎去?’

那人灰头土脸没了先前威风,抹脸便骂。先骂骑马的不开眼睛,又骂融天岭鬼地方,最后骂到了浩气大营,道他谢渊王八蛋,当然方才战场上掀了他一枪的将士,更是王八一个。

‘嘿,你们孙子瞧着吧,这回可算是逮住了个耗子,爷爷非想法子弄死他不可。’

这人一生气五官都别扭地拧在一起,他转脸朝着红马消失处也是总部的方向狠狠啐了口和着灰土的唾沫,好像他马上要把什么人碎尸万段一样。

萧临拴了马迈进正堂时,先是敏锐地闻见一股子呛人药味儿,紧接着才看见那被押在地上的道子。人也不挣扎了,显然是几个不长眼的审问时下手太重,给打得昏了过去。再一瞥眼,副官正取了那造孽的药,捏着那浩气的下颏就要灌。

‘且慢!’

萧临皱一皱眉,却是不紧不慢地挪步进去。不顾惊诧的副官,他摆摆手,让众人退下。
这要是放在以前,他一个萧临哪里有这么大的威风,可今非昔比,如今既然得了个方便的名分,不用才叫个可惜。
众人面面相觑,看看副官又看看萧临,最终还是嘟囔着退下。
萧临毕竟万花出身,从小熏陶着礼义良言,儒雅风流。便笑着抬手并袖,朝着副官一个浅揖。

‘不慎打扰雅兴,萧某在此得罪了。’

‘……哈哈,没有没有,萧兄来得正好。’

副官的眉眼僵了半天,才有所活动。心道这该来的瘟神还是要来,他偷眼去看身后那把交椅,心里骤然纠了起来。想这椅子上虎皮还没磨漏一张,就要易主,自然不好受。
他又看那朝他行礼的万花弟子,表面上恭恭敬敬,一副文人模样。谁知道一挨了战场竟像个阎王,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神兵落凤从来不装烟叶子,只使它一路打杀过来,可谓游刃有余。
他眼神下移,便不能不注意到那人腰侧明晃晃崭新的腰牌。上头几个大字,却露着头尾在外,隐约只见‘极’与‘尊’。要问这块破铜有什么用?这破铜能叫风水轮转,能叫他跌下座去。这人还在想呢,那不像瘟神的瘟神又发话了。

‘这想必就是那个浩气将士?’

‘是,是,这才刚审过。’

‘…副官这是又要用那药了?’

‘这个……’

副官不明白他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,只记得这人从前从不参与这事。用萧临自己的话说,这药真是从阴界来,却让人往阴界里去的。哪怕他自己用毒再奇再多,也不及它万分之一。

‘唉,且不说这个。想必副官也知道,近来指挥一直有调整人事之想,方才更是与我谈起,你意下……?’

萧临盯了那不省人事的道子一会儿,眼里似有一些不忍。便重重叹息着,转而又盯着副官笑道。

‘……’

副官被这话震了一震。果真醉翁之意不在酒,而在乎此。他脸上难看了起来,却是将那药瓶扣上,死死攥了,像是泄了气。

‘呵。’

他又听见萧临的笑声。

‘副官不必过扰,萧某向来无意权位,只想着推拒……’

副官的眼又亮了,好似抖起了尾羽,像只见了食的公鸡,只盼着萧临说下去。

‘不过有功之人不得不赏啊,难办。’

‘哎,萧兄这说的什么话。你尽管提,就算是月亮,只要你一句话,我都给你射下来。’

‘哈哈,我要月亮无用……不如这样。’

萧临眨了眨眼作苦思冥想,最终好像是灵光一现,便抬眼望向地上那不知死活的人。

‘把他交给我吧。’

‘这……’

‘怎么,副官犹豫不决,难不成这人比月亮还要金贵?’

萧临说着又扑哧一下笑了。他摊了手走近去,压低声音俯在了副官耳边。虽是商议,却志在必得。

‘遂愿的交易,何乐而不为呢?’


所以醉翁之意到底在哪儿呢?副官送走这个瘟神,自己又有些想不通了。



当萧临把这个倒楣的道子安安稳稳搁在榻上,天已黑了。帐外庆功声沸反盈天,他置若罔闻。
他将那瓶挨千刀的药放在桌上,自己烧了热水给这死里逃生的人擦脸。随着水染成红褐色,脸也逐渐显出了脸的本色,也愈发熟悉起来。
他瞧着这个浩气,心里意外地没有了什么酸涩痛苦,只是不住地想。‘苏子青啊苏子青,你也有今天’,接着他点了蜡烛打量这多年不见的人,托起下颏又想‘我用官衔换你的这条命,你拿什么还我?’。
经今天一战,饶是再深的武功也逃不过倦意侵袭,恍惚间他脑子里却是回荡起了副官最后的嘱咐。那人阴沉着脸,告诉他。
什么来着?忘了,不想了,左右都是废话。
他大大方方卧在苏子青肚腹上,和衣睡了一夜。新腰牌硌得他有些痛,落凤上貌似还沾着血,但此刻都抵不过铺天盖地袭来的睡意。

他睡得说深不深,说浅不浅。叫醒他的不是公鸡啼叫,倒是苏子青的哼哼。他刚梦见副官变成了一只大公鸡来吵他,正想拔他一根羽毛,睁眼就正对上那道子一双赛见了鬼一样的眸子。

‘你,你………………’

‘哦,苏兄醒了,睡得如何?’

苏子青坐起身,颇为惊讶地瞧着自己身上那团绛紫袍袖挪开来,最终渐渐地露出那俊逸面容。那人还没完全清醒,却仍喃喃着如家常般问他睡得如何。

‘……萧临?你怎么在这?’

‘我当然在这,我不在这里,难不成还在浩气?’

萧临满面的理所应当,也不准备从他身上离开,反而抬脸跟他玩起了啼笑皆非。

‘我没死?’

‘如你所见。’

‘那这里……’

‘恶人谷融天岭大营,我的营帐。’

‘我怎么在此处?’

‘他们想给你喝这个,被我拦下了。’

萧临说到这个,便是一副嗤之以鼻来。他随手拈起那瓶药在他眼前晃晃,而后竟满不在乎地远远抛在地上。瓷瓶破碎的声音格外清脆,还带着点药液灼蚀地面的声响。一股子刺鼻味道蔓延开来,二人皆皱了眉,以袖掩鼻。

‘……那是什么,毒药?’

‘不是毒药,胜似毒药。’

苏子青此刻浑身仍在痛,却顾不了那么多。他看见萧临斜斜一扯嘴角,扯出个冷淡笑意来,精神便有些恍惚。一瞬间使他觉得他们仿佛回到了还未曾分道扬镳的日子里。

‘喝下之后,便会疯呆痴傻,形似孩童。莫说叫你自尽,便是更甚之事,你都照办不误。’

‘……’

萧临的指节无意地一下一下敲在他腹间,有点痒。苏子青低了头,神色凝重又复杂。他自是不肯吐出什么情报,而又不肯服软屈膝,在这恶人云集之处,自然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。他本以为不过一死而已,却不想还有更加歹毒的手段等他。而比起这些,更让他难以释怀的,便是眼前这位救命恩人了。

‘……你为什么救我?’

‘嗯?’

萧临本还在哼着小曲儿,一听这话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。

‘为什么,你我多年好友,如何叫我见死不救?’

‘可三年前,我与你说此后刀剑相向,前尘休提。’

苏子青一掌拍在自己额上,掩了满面疲惫,似乎极不愿回想。那时候他们依旧策马并肩,却已然分了颜色。他领一匹浮云白马,萧临则跨了一匹紫骝枣红驹。

‘为什么要入恶人谷?’

他记得自己说这话时,喉咙疼得像要炸开。

‘自在逍遥。’

萧临难得地没有笑。

‘那好,来日若再见……’

他的头痛起来了。



‘那不妨事,救你不过举手之劳,便当我为自己积一份功德。’

‘那你准备…如何处置我?’

‘还能如何啊。’

萧临总算起身,若无其事地将钩帘卷起,让光洒进来,轻轻松松地说。

‘当然是带你在我融天岭四处游玩几日,而后完完整整地送回去。’

这话轻轻的,分量可不轻。以至于使苏子青浑身一个震悚。平日里听盟中老前辈言,这恶人营从不放回活人,若是一入,便是死也要死在里头。他不知道萧临有多大的本事敢说出这话来,可心里不免仍存着些希冀。
相识久矣,他深知萧临其人,堪称不可思议。能为不能行之事,也总有妙法,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。而他偏偏又是个万花君子,故言出必行。
多年不见,他似乎分毫未变,仍旧爱说笑。一身利落的衣装修着身形,英姿勃发。只是苏子青虽看着他的眼睛,却开始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了。

‘不过你得配合我一件事。’

苏子青回过神来,也随着朝窗外望去,却望见了自己晾在竹竿上的道袍。再低头一看,原来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套如雪中衣,也难怪这一觉睡得轻松。

‘什么事?’

‘那药你已喝了,若是随我出门,只管扯了我衣袖东张西望。若有人问话,无论什么,都只管笑,躲在我身后便是。’

苏子青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意思。只见萧临自己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景况,竟想得笑了,惹得道子一阵窘迫。可身在敌营,便不得不念起过刚易折的道理来。又兼萧临好似浑不在意前尘往事,且有意助他脱身,不论先前如何不快,也不该再给他添上麻烦。
苏子青想了想,最终还是同意了。
萧临于是笑了,他一笑便露出两颗犬齿,为那英挺眉目添上几分狡黠凌厉,却也讨喜。


萧临把腰牌卸了,放在柜子里吃灰。
自那日起,众人便常能看见萧临领着那身量逾他几寸,但慌张失措的浩气道子四处游荡。他们几乎是贴着融天岭边界走了一圈儿,却谨慎地不越雷池一步。
而副官对此倒是意外没有说什么。毕竟这萧临乃营中唯一有极道魔尊腰牌的人,在这力量高于一切的地界儿,说话的分量不比他轻。况且他相信萧临不是傻子,危害自身的事这姓萧的约莫干不出来,也就随了他去。

‘哎哟,萧小兄弟,你也尝到这药的甜头了?’

果不其然常有兵士拦在二人眼前,萧临交代的事宜便起了作用。苏子青往往佯作慌张,躲到萧临身后,一副警惕的模样。

‘不敢,不敢。’

‘怎么样,浩气的姘头好玩不好玩?’

‘无可奉告。’

‘你小子……’

‘如何?莫说你一届莽夫,就算是如今关主在此,也要让我萧某人三分,你却要如何?’

苏子青不甚明白话里意思,但瞧那人龌龊的嘴脸,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。而所幸,萧临往往也是鄙夷地看他们一眼,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滚蛋,那些人往往也就是灰溜溜离开,竟不敢再有怨言。
他不知道萧临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势,不过想他神通广大,也不好再问,毕竟恶人谷中关系错综复杂,他早有耳闻。
他们一起看了秋日血红的枫叶,陡急的飞瀑,以及落花的请潭。苏子青虽要时时刻刻装疯卖傻,却也快忘了自己身处敌营的事实。有时他们赏至兴处,还会小声交谈,像极了当初在茶肆里说过的悄悄话。
苏子青的道袍干了,萧临将它取下来。晚上只有一张榻,他们便睡在一起。他俩脸对着脸,苏子青忍不住问。

‘他们为什么说姘头?’

‘……你知道这些禽兽都用那药干什么吗?’

‘说来听听?’

萧临忍着笑示意他附耳过来。而这一听,直听红了苏子青的脸,使这个未经险恶的道子憋上半天,却只憋得出‘禽兽’二字。

‘言听计从,自然包括那档子事。’

萧临又忍不住调侃他道。苏子青恼羞成怒,便用衾被猛地裹了二人的脑袋,同他打闹起来。

‘怎么,早知道你不但不愿,竟还反过来欺我,好你这忘恩负义的道子!明日我便捏了你的鼻子,非让你尝尝那东西的滋味。’

萧临给他折腾得没奈何,手上也不客气,只得直奔他腰间去搔痒。佯作恨恨道。
苏子青毫不客气地制住他动作,二人僵持起来,嘴上却不住地笑。苏子青有一瞬觉得,恶人营里也并不都是恶人,就算都是,那么萧临定是个例外。他有些后悔当初的不分青红皂白,若不是萧临不计前嫌,自己怕是要永远失去这位知己。最后他们筋疲力尽地拥在一起,睡得倒也暖和。

日子是掰着手指头数的,也是从指缝溜走的。估摸着一个月过去,苏子青甚至快习惯这样的日子了。他习惯于先萧临一步醒来,萧临和小时候一样贪睡,也从不防备他,只是一直拥着,让他没法起身。他只得无聊地打量他的睡相,安安稳稳地让人没法想象他在战场上杀伐是个什么样子。
甚至有一天他给鬼迷了心窍,一时挪不开眼,也没注意到萧临醒了。直到温热触感贴在他唇上,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,面上也腾地红了。萧临笑得直不起腰,他笑他经不起撩拨,像个未出阁的大闺女。

‘我梦到小时候带你去爬树,最后被师兄罚面壁思过一个时辰。’

‘……我还不是一样,我师兄罚我在你旁边诵一时辰道法。’

‘哈哈,没办法的事,这就叫有难同当。’

萧临快活地岔开了话题,似乎也并不打算为刚才的行为负责。这让苏子青不禁怀疑起了他在恶人谷三年,是否受到了些不好的影响。
然而苏子青也有些不安。虽然他在此处过得不错,却也终日惶惶,恐夜长梦多。有时做梦梦见二人败露,双双丧命,便更加惴惴。他毫无保留地讲给萧临,萧临想了想,满不在乎地耸肩。

‘放心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’

萧临虽是这么说了,第二天苏子青如常早起,怀里却空落落的。——萧临不见了。他的冷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,也等不及穿好衣靴,便下了地奔出帐去,口里喊着萧临萧临,真不消装,已形如疯癫。
然而当他快要打算自己去营中找找时,萧临牵着马回来了。天刚蒙蒙亮,他隔着厚重的晨雾看见万花弟子惊诧的神情,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。

‘你这是……’

萧临难得的没有取笑他,反而是皱着眉疾走过来。

‘我看你不在,担心你……’

苏子青才觉得寒冷,牙齿也开始发颤。

‘担心我做什么,这是我的地界儿。’

萧临无可奈何地笑叹,接着他对苏子青说。

‘穿衣罢,今日你就回去。’


苏子青负剑衣冠,骑在紫骝驹上。萧临则牵着马走在前面。他们走过一段似曾相识的景物,眼前越来越窄,最终出现了一条羊肠小径,一眼望不到头。

‘咱们找了许多天,我才发现这里,是个疏于把守的隘口。你顺着它只管赶路,不日便可至浩气据点。’

苏子青痴痴地看着萧临手指的方向,恍然大悟。萧临一直以来带自己四处游玩,原不是漫无目的,竟是为此。哈哈,这就是萧临无疑,总是八面玲珑,粗中有细。
他策马走了几步,却又有些莫名心悸了,便下了马,又几步走到萧临眼前。

‘怎么?不着急走了?’

‘我走了,你不会有事?’

‘哈哈,你真是和过去一样愚钝,我若无把握,肯放你走?’

萧临摇摇头,百无禁忌地打趣着他。

‘那个……’

‘嗯?’

‘多谢。’

‘与其说谢,不如好生报答一番。’

熟悉的触感覆了上来。这次不是浅尝辄止,而是真正的破开关口,唇舌厮磨。萧临显然比他富于经历,整个一吻被他把控的不慌不忙。苏子青的胸腔里砰砰直响,他自然再一次的作了回面红耳赤的‘大闺女’。怪,怪。若说上次是戏弄,那么这遭又……。苏子青了解自己,他便是对肌肤之亲颇为抗拒的主儿,可一月以来,与萧临形影不离甚至同榻而卧,也未曾觉出甚么不妥。
他本打算在离开之前再细想一番,他还有很多话没跟萧临说完。而萧临却又在笑着催他了。

‘再不走就得死在这儿了。’

‘我……那我们还能再见吗?’

‘当然。’

得到肯定答复,苏子青稍稍放宽了些心。他只得重新骑上那枣红骏马,还踟蹰着回首,迟迟不去。
萧临笑不出来了,他不得不打了个呼哨。那良驹得了信,便突然撒开四蹄飞奔起来。

‘呃啊!’

苏子青吃了一吓,忙抓紧缰绳。他听见萧临在身后喊着什么,萧临很少大喊大叫,所以他艰难地在颠簸中回首,无论如何不想错过他的每一句话。

‘苏子青,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。’

为什么?
他睁大了眼睛,在心里发问。

‘看到这腰牌了吗,——极道魔尊。这是用你无数同袍的命换来的。’

他绝望地看见萧临笑着将腰牌高举,感觉喉咙像三年前一样痛起来,撕心裂肺。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萧临能够无所顾忌地寻找这条出路,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有所忌惮。

苏子青,你跟小时候一样愚钝。
这样的话还在耳边。

那是个极道魔尊。杀人如麻,手上攥着三千孽债的魔尊。
可那还是萧临。是每天贪睡的萧临,是拿‘那档子事’调侃他的萧临,救了他命的萧临。
还是吻他的萧临。

‘你恨我罢,这都是我欠的东西。’

萧临的笑意没有褪下去,却越来越怪异,仿佛是他一直都不该是这个神情,这不过是贴上的一张与他无关的人皮罢了。

‘我向来只觉他人生死与我无关,却不想天道轮回。’

‘你纯阳宫的道法,当真锥心无情,如今我自诩潇洒自在,却也要着了道了。’

他高举的手臂滑下来,沉甸甸的腰牌从他手中坠落,他没有在意。他只是出神地看着最后一点尘埃落定,喃喃自语,不觉眼眶已然发涩。
清晨的寒气来者不拒,统统钻进衣襟。他此时才想起那时副官同他说过的话。

副官难得阴沉了脸,也是压低了声音告诉他。
‘人当然可以交给你,但千万不要想着放走。上一个人的下场你我有目共睹。纵使你今日头衔至此,我也欠你一个人情,还保不得你。’

‘起码别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。’


唉,果然不能与那块榆木久待,自己也精明一世,竟也糊涂了。他想到这里,面上居然不再奇怪,而是真真正正了然的笑意。他敲敲自己的脑袋,将纹银额链震得摇摇晃晃。他此刻仿佛又是那个萧临了。
他漫步着朝回营的方向走去,将那块人人梦寐已久,也是他一直憧憬的腰牌留在泥土上,没有回头。
或许他能想到办法,或许不能,但那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。
他终于可以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个习惯于逃避的人眼前,终于把心思摊开来给他看,也终于觉得轻松,不再为那一句‘此后刀剑相向’日日梦魇。

三年前是苏子青将这句话送给他,今日他总算得了个机会物归原主。盼只盼,他日后听着鸡鸣早起时,再莫要想起他萧临便是。

‘我问心无愧。’

不知道是对着青天,还是对苏子青,他快活地说道。
万花弟子停下脚步,昂着头看那鸦青的天一点点泛亮。
太阳又升起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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