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。

随缘写点东西。

【白圣】灼心。(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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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是随酒浆落入腹中蔓延开来的火气一时难以舒解,呼吸之间皆化作热浪。
二人便又到那岩边儿吹风。一股子出自西域的独特劲力在丹田游走,流入四肢百骸。使双目潋潋生光,血脉翻涌喷张。倘换作一般人,定然无法一饮一坛。
足下篝火会亦迫近尾声。有些孩童已在大人膝头打着瞌睡,方才跳舞的小鸟儿也裹了毯子,甚至包裹了半个头脸,在火边坐下,兴奋地同人们唱着一支歌。白发夫妻则放下胡琴,捧了杯子弗弗地吹着酒喝。

过分温暖,却是真真切切的景致。

方才口中火热温度还未散去。白虹又感着些莫名滚烫来,再低头时,却发现圣火令覆手之间,又将那团圣火召了出来,神迹般在那皮质护手上燃烧,而不伤他分毫。
虽早知圣火令有此耐火体质,但当有朝一日得以亲眼目睹时,也是难免觉得震撼。
这一看,便有些移不开眼了。

‘大护法,可敢触碰这圣火?’

突兀地,他听见圣火令低声道。酒烫过的喉咙尚有喑哑,便为他更添上几分朦胧。他抬臂将火焰移近了些,一双异瞳直看着他笑。
圣火令的眼睛向来最为称奇。一边碧蓝,一边暗金。既像极了湖波含青烟,也像极了落日坠金潭。古往今来,几乎无人能承他一笑而不为所动。仿佛是造物主格外爱护,直要将天下俊美都给了他一般。
白虹剑不是圣人,自然不能免俗。

‘这又是什么小把戏?’

这问题荒诞无径,可也因此使人生出些尝试的冲动来。
他眉心稍动,虽有疑虑,却仍将袍袖挽起,试探着将左掌心移向那团赤红。最终自然在极迫近时给焰头灼得一痛。
——大有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意味。

‘烈焰灼人,我不似你,自然碰不得。’

白虹剑有些意料之中的无奈,他临风长吁,理所当然地摇首。

‘真的吗。’

圣火令却轻轻嗤笑。
圣火令似乎一天到晚都挂着笑意,而要弄清它们每一个的不同含义,可谓绝非易事。

‘大护法可见过飞蛾扑火?’

‘将性命白白葬送罢了,无甚可道。’

‘非也,不尽然是这样。’

‘此话怎讲?’

‘哪怕是知道这个拥抱的疼痛,也依然会执着地扑向光明;即使火焰终究会烧着它们的翅膀,但那一刻用生命燃烧的绚丽,是任何光热都无法比拟的。
——它们义无反顾,没于烈火,却又在烈火中重生。’

字字句句依旧轻渺,却有如雷贯耳之效。白虹剑缄默,微微睁大了眼看他。圣火令正颔首瞧着火焰,眼里有灼灼光华。

这一眼,激起惊涛骇浪。

白虹剑的确见过飞蛾扑火。在榻侧的烛焰旁,总有那么几只生灵锲而不舍地奔赴死亡,奋不顾身。
可惜,可叹,却又显得那么命中注定,无可改变。
他心中那些缠绵复杂的情绪才堪被酒意压下,此刻不知怎么,又轻而易举地给这一番话硬生生地拽到地面上来,重见天日。如大漠中疯长的蓬草,杂乱无章地缠绕作一团,塞在胸口。
他的喉咙有些发干。

‘所以,即便这条路通向毁灭——大护法还愿意一试吗?’

是从何时开始的?白虹剑将唇抿紧,出神地看那火焰,仿佛又有飞蛾争先恐后地投入到光明与往生中。
大约是那个吻罢,不,或是更早。是他离教时策马的回眸一瞥,是他搂着猫儿在树下小憩,甚或是,初见时有礼却不乏自然热络的笑意。
他一直是个狡猾的人,白虹剑有些懊悔自己如今才看清。——他有着世人趋之若鹜的品貌,却偏还要将他白虹剑的心也擒于指间。偏要同他欢笑,同他畅谈,同他豪饮,将他的骨摸个透彻,最后还要同他说这些话。

罢了,罢了,不就是飞蛾扑火,我今日便遂了你的愿。

他心一横,将右手置于火前。——他执剑的右手。却不由分说地猛然扣入火焰,直直握住那人托举的五指。
他仿佛已听到了布料燃烧的声音,闻见了皮肉焦糊的气息。

但是什么也没有。
甚至觉不出疼痛。直到那裹了皮革的五指趁势灵巧地钻入指缝,与他十指相扣得严丝合缝时,他才算有了些实感。他看见那人屈臂,将相扣之处举在眼前。
火焰未曾有半分熄灭之势,反而更加熊熊。它将两只手掌完完全全包裹,容纳,见证着它们的合二为一。
有灼热感自相触之地而生,从掌心始,在臂间经络中游弋,最终在电光火石间窜入心口,将那团蓬草烧着,烧得赤红满目。

他听见笑声。那不是轻笑,更不是嗤笑,而是放声朗笑。两个人的笑声碰撞在一起,将夜空撼动,分不清你或是我。

‘这是怎么回事,你做了什么手脚?’

‘没有,只不过是圣火的认可罢了。’
‘不过大护法当真不怕?这样用执剑之手试火,若真出了差池,我的罪名怕是洗刷不清了。’

‘反正我已许久不曾有与人动手的机会,若今日为你废了,也是明尊的旨意。’

说不清是谁先使力,两只手扣得更紧。风儿将寂静扰乱,篝火会早已收场,火熄了去,光暗了去,灭了去,最终重归于夜。徒留一片大漠广袤,银蟾依旧将可爱光辉倾洒而出,此时此地,便只剩了他们手中这一簇圣火,历经寒风却更盛。

‘如果那些本该拥有无限光明的事物蒙上尘埃,甚至连其本身的微弱光华也失去了,从此被掩埋在黄沙之下,变得破败枯萎。没有人不会为之遗憾终生。’

有流星点点,掼亮长空,他们昂首望月,仿佛清风不寒,只觉通体畅快。圣火令将相握之处轻轻一带,便贴在胸口上,骨节与皮肉相触,其温热也可醉人。四目相视间,恍若繁星破碎,将碎屑尽数铺进眼里,璀璨成海。

‘所以,我会让它如同这亘古长存的明月一般……’

‘圣火。’

沉声低唤将接下去的词汇堵回,圣火令不禁有些讶然,伴着些许好奇。毕竟白虹剑此前从未打断他的话语。他自鼻腔发出一句问询的哼声。

‘你这些话我听得太多,今日便不必说。’

‘那——你想怎么样呢?’

白虹剑抬目深深一望。此刻他并不愿听那或许与其他女子也说过的蜜语,虽然他知道圣火令的甜言从不重样,但若是自己也得与她们同样待遇,未免太气不过。

都说江湖儿女情,最是如烈酒,似翻涛。

当唇舌真真切切相触时,他们才总算感到了些西域佳酿的后劲。酒香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,潮湿并且滚烫,相互侵占了那一席之地。不同于圣殿内的撩拨之举,此刻双方皆执起真刀真枪,倒是难分高下。

这一吻,恁是再刻板的眉眼都鲜活起来。

他白虹剑向来行先于言,在此事上亦不例外。

二人身量相当,因此无需谁放低一些或者高一些。或许一吻之间,差得无非只是一个侧首罢了。银齿磕碰过后便是完美无瑕的对接,带着无限欣慕与祝福。
节奏不算徐缓,却又绝不急促,仿佛一切不过是消去言语的交谈,是酒后闲来无事的嬉戏。

是迟了百年的祝愿。

‘我将让它熠熠生光,流芳百世。’

他们的双手仍旧交握在二人之间,但并不妨碍此刻的额心相抵,交情通意。彼此吐纳之气拂至脸颊,既轻又柔。

‘我说,你真是从来不让我顺意。’

白虹剑不情愿地低声埋怨。虽然不愿承认自己还是为了这半句话心神一荡。

‘但这句话与以往不同,我——是一定要说完的。啊,你看,那是?’

直到余光中亮起灯火点点,二人方同时抬目,将紧贴一处的额分开。
只见眼前一个个明黄光点摇摇晃晃地自下方升起,透过浆糊的白宣,洒出一片朦胧光明逐渐将夜空铺满。像极了中原上元节时的十里花街,或是夜镇中的万家灯火。壮观且热闹,纷纷攘攘地,踏着青云而上。

‘是天灯啊。’

‘是啊,想来这便是盛会的落幕了,一会儿也该回去休息了。’

‘好,胜景难得,索性再在此处观赏一番。’

风都静了些,好似不愿惊扰此刻繁华。
世事总是无常。一时辰前,有人望月叹息,思虑难消,一时辰后,已是知己至爱,风华正茂,坐拥明月清风,眼观万家灯火。

只这光阴如至酣大梦,唯我辈沉醉不愿醒。

有天灯飞上月宫,变得遥不可及,却又有新的光点追随而去。不知多少情思心愿借机攀登九天,闯入神明眸中。
耳畔又有些飘忽不定的调子,弯弯绕绕地吟唱。

‘这又是唱得什么?’

‘没什么。只是良辰美景不可虚度,此刻若是能再得一个祝福之吻,或可得偿所愿。大护法意下如何?’

‘也好,便依你所言。’

火花噼啪四溅,烟云聚在夜幕顶上。老钟有力的嗓音响起,撞上峭壁腰际,紧贴着大漠无际的黄沙回荡。
成双对影相交,缓缓靠近,最终顺理成章地合二而一。

那到底是什么歌?

这次真的没有什么,你倒是也信我一回。

——著以长相思,缘以结不解。
以胶投漆中,谁能别离此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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烂尾了烂尾了,丝毫不负责任。不然真的要卡死了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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